【all芥】芥川老师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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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雪了。
中原中也将过冬的衣物收拾出来，跪坐在地板上，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条红色的针织围巾。
中原中也第一次见到芥川龙之介时，也是在一个冬季。
编辑大人在门外将伞收好，细雪窸窸窣窣的落在地上，还没来得及暖和暖和手便被同事勾进屋内，满脸兴奋之色的介绍着：“喂喂，中也，快看！”
中原中也抬头，顺着同事指的方向看去：“怎么了？我……”
“那就是芥川龙之介！他亲自来社里啦！”
那一刻仿若雪落有声，四周寂静下来，所有色彩都附加到那个身影上。
一个穿了厚重冬衣都略显瘦弱的青年立在屋内，乌发沉沉，唯有鬓发末端泛白，好似沾染了路上的风雪。
他察觉到中原中也的视线，偏头与人对上眼睛，一对漂亮的银瞳轻眨。“您好，”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病弱，中气不足，但音色不错，像雪山巅融化的潺潺流水：“在下名叫芥川，恰好路过贵社，便想着将这次的稿子交来。”
或许是那个冬季实在太冷，中原中也无端联想到静立雪中的寒梅。他愣愣地发着怔，直到同事捅了捅他的胳膊。
“真是个美人，”同事感叹道：“也不怪中也你看呆了。”
“……什、什么！”中原中也反应过来，赶忙打断了同事：“不许这样说人家啊！”
男性被夸美丽，多半会不高兴吧。他去觑芥川的神色，发现人并什么异常，将一沓纸放到桌子上后就准备告辞了。
作家的动作很轻，或许说他整个人都看起来轻飘飘的，苍白的脸色，不时捂嘴轻轻咳嗽几声。
“我还以为会是个年纪再大些的人，”同事目送着那道身影撑伞走进雪中，满脸羡艳：“能写出这样的文字，芥川君真是个天才呢。”
“芥川龙之介……”中原中也嘟哝着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。忽然他瞟到自己桌子上多出一个惹眼的亮色，再一看，赫然是一条朱红色的围巾。
后来无数次的回想，中原中也都会觉得感激。
他走过去，疑惑的“咦”了一声：“你最近改戴围巾了？”他扭头去看同事，得到否定的答案。
既然不是，那……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，上前几步抓起围巾，随后转身匆匆冲进风雪里。
“哎！你的包！中原！”身后同事的喊声渐远。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国中那阵，手里正捏着要送给隔壁班女生的情书，紧张得都要出汗了。
明明都不是毛头小子了。
那道玄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，芥川走的并不急，雪花几乎要吹进他的身体里了。中原中也高声喊道：“芥川先生！”
正低头默默盘算这个月开销的芥川龙之介听到有人叫他，有些茫然地抬头朝两侧看了看，忽然左肩被轻拍了下。
“芥川君，”有过一面之缘的橘发男人正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，漂亮锐利的眉眼间蕴着笑意：“你的围巾落在我那里了。”
要被烫伤了。芥川龙之介无端想着，眼前这个人耀眼得像团火焰，怎么会是个小编辑？他不禁猜想着，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着。
“哎？”中原中也见人迟迟没有反应，还以为自己猜错了，有些讪讪的想收回手：“不是你的？抱歉啊，社里没有人戴围巾，方才又只有你来过……”
“不，”芥川龙之介双手接过，淡声道：“就是在下的。实在感谢。”
他抬手围在自己的肩颈处，雪白的脖颈埋没在朱红色里，在一片白茫茫的背景里，几乎占据了中原中也所有目光。
“不若来在下的住处喝杯茶吧？”再反应过来时，芥川已经向他发出了邀请。青年平和的眉眼和这片风雪很相配，尽管这个环境让他忍不住的咳嗽。
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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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滚出去。”
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朝着自己工位上说道。一大团黑色的不明物体正瘫在那里，好似在阅读着什么。
“啊啊，蛞蝓回来啦。不要打扰我哦，我正在阅读小说。”甜腻腻的声音从黑色物体那里传来，不断挑战着编辑大人的忍耐极限。
尽管坐了这么多年的办公桌，但中原中也的体术没有落下丝毫，他在接下来的三秒后身体力行的证实了这点。太宰治被扔到地板上，手里仍紧紧攥着那几沓手稿，微微上挑的凤眼里闪着孩子般天真的高兴。
“这是谁写的？”他挥着纸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。
“芥川君。”中原中也不耐烦地瞟了眼那边，把皮衣一脱扔到椅子靠背上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好好瞻仰一下吧，不许再来打扰我工作了。”
天知道他还有多少堆积的工作，跟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某人简直天差地别。
谁料太宰治只是“唔”了一声，就乖乖挑了个角落里窝着去了。
安静打了半个小时字的中原中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，他抬手摘下耳塞，探究地看着太宰治：“……你怎么了？”
太宰治眼都没抬，趴在地板上，手里捏着笔正在纸上写着什么。这绝对不是太宰治。中原中也神经高度紧绷起来，试探的“喂”了一声：“你还好吧？生病了？”
“……好烦啊！”太宰治把笔一扔，不解气似的又锤了两下地板。他毫无根据地把怒火发到中原中也身上，抬头朝人喊道：“都怪中也！”
“哈？关我什么事！”中原中也觉得非常莫名其妙。
“哼，就怪你。”太宰治翻了个身，散开的绷带在木制地板上乱着，想绽开的昙花。他拿起芥川的手稿仔细看着，几乎要看出一个洞来。
“……你总拿着芥川的小说干什么，”多年好友，中原中也选择转移话题。他半开玩笑道：“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吧？”
地板上的黑色物体半晌没有动静，中原中也的心越来越慌，如果不是不方便，他都要拿起手机报警了。
“……还好吧。”太宰治用纸遮住了半张脸，露出涨红的耳尖：“呃……嗯……也没那么喜欢……”
绝对是非常喜欢了。
中原中也不可思议地站起来，仔细听好像还骂了一句很脏的：“……你……”他面容扭曲：“不许喜欢！”
“黑漆漆的小矮子，”太宰治又突然愉快极了，嘴角勾起甜蜜的微笑。他将几张纸拢在一起：“啊呀，我要继续读芥川老师的作品啦。”
“……你等着吧，我回去就告诉叔叔婶婶。”
“嗯，小蛞蝓要哭着鼻子去告家长了吗？”
“你去死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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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岛敦突然动了动耳朵，警惕地望向窗外。
芥川龙之介放下笔，专注地望着纸面，反复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己刚刚写下的句子。这天很平常，小老虎陪在自己身边读书写字，他则努力赶稿养家糊口。
“……芥川老师，”一旁的中岛敦有些艰涩地开了口：“芥川老师？”
“怎么了？”芥川龙之介抬眼，有些疑惑：“累了吗？你的表情好差。”
“不……我……”中岛敦只觉得坐立不安：“来了个麻烦的——”
“——芥川君！”
独属于青年的清亮音色，听声音绝对会被认成俊秀的美男子的。事实上也确实如此。
芥川中岛二人坐在桌前默然看着明明被锁上的门被打开，一个棕发男子极其愉悦地走进来，而芥川龙之介保证自己从未见过他。
中岛敦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，捏着笔。
屋子不大，不请自来的青年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，轻快地走过去。他长得实在漂亮，鸢色的眼睛含着璀璨星光，叫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：“芥川君，”他很是高兴地朝着芥川打招呼：“下午好！”
“您好。”芥川龙之介礼貌地应道，顺便轻拍了拍一旁紧张得要死的中岛敦的手背。他说：“请问……”
这是太宰治啊！中岛敦在心里哀嚎，不出意外的话，目前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太宰治搅乱了。
“我姓太宰，太宰治。”青年笑眯眯地作了自我介绍，此时他已经离芥川非常近了，完全超出了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安全社交距离。他俯下身去，深色发丝晃动，遮住一部分他的眼睛，芥川龙之介无端觉得可惜，甚至想伸手拂开那些恼人的头发：“我拜读了您的作品，实在太喜欢了，所以没有提前写好拜帖就擅自登门拜访。芥川老师，您会不会责怪我啊？”
说罢，他轻眨了眨眼。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他的眼尾格外艳，好像抹了胭脂一般，带着勾人的魅，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。
惯会用美色误人。
一旁的中岛敦笔都快捏碎了。
芥川龙之介想了想，说道：“倒也不至于太过苦恼。”先前不是没有读者找上门来，只是这么自来熟的还真没见过：“谢谢喜欢……”
等一下！太宰治！
芥川猛的回想起中岛敦曾给自己说过他有一个爱自杀的前辈，是姓太宰没错吧？
中岛敦把脸埋进胳膊里装死。
太宰治捧起愣住的作家的手，放到唇边落下轻轻一吻，笑得眼畔生花，如有春色：“久仰大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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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岛敦站在公共电话亭里，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，颤颤巍巍的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铃声响了三秒被接起，那头传来熟悉的音色：“喂，您好，我是中原……”
“呜呜呜……”中岛敦未语泪先流，睁着一对泪汪汪的眼睛哭道：“中原先生！”
中原中也被吓了一跳：“中岛？别哭啊，怎么了？”
“太宰先生来了！”中岛敦虚弱道：“好可怕……芥川老师根本应付不来……”
“哈？！”中原中也猛的站起来，捏着电话额上青筋暴起。他咬牙切齿道：“帮我拦住他！他今晚别想四肢健全的走回去！”
中岛敦泪奔：“我做不到啊！”
拦不住，就像当年他没拦住太宰先生往树下跳一样，如今的他依旧拦不住太宰先生黏在芥川老师身边。
好没用，不如死了干净。中岛敦默默想道。
“没关系。等我五分钟！”中原中也扣了电话，连外套都没穿就冲出门。
死狐狸，等着被打断手脚扔出去吧。气昏头的编辑大人丝毫没考虑到是否把自己也骂进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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